几位警察离开之后,林知言等了一会儿,走到门边,礼貌性地敲敲门。
正在沙发上发呆的人看了过来,拢着披肩,像一只呆滞的小松鼠。他眼睛弯起,笑得甜:“姐姐,吃蛋糕吗?”
“——昨天你丈夫打翻了它们,想着你没吃到真是太可惜了,我重新做了一遍。”
昨天……旋婳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林知言的手臂上。他今天穿着一件简单干净的白衬衣,袖子挽了一半,露出了胳膊上的一块淤青。
这是昨天撞到的。
旋婳倒吸了一口气,愧疚和着急一时涌上心头,抓住他的手:“你……没事吧!”
林知言抬眼。他慢慢顺着旋婳的力道抬起手臂,却又伸手遮住淤青。轻轻地吸气,仿佛痛极了,但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:“这个不重要。”
旋婳咬唇。她站起身来,想去拿医药箱,但林知言轻轻扯住了她的手,把杯子蛋糕塞进她的手心里:“试试这个吧。我做了两遍呢,如果不吃掉的话,小蛋糕会很伤心的。”
柔软的蛋糕被凑到嘴边,云朵似的奶油沾到了她鲜红柔软的唇上,一时怔神。
“抱歉。”林知言歉意地笑笑,颇为不好意思的样子,“我是不是不该来找你?你丈夫……他疑心很重。”
“我只是担心,昨天我离开之后,他有没有伤害你。”
旋婳愣了一下。但随即,像是想起了什么,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,嘴唇颤了两下,似乎想要说什么,但又立刻紧抿住了,那一点儿鲜红的唇珠被她咬在唇间,泛着可怜的白。
她脸上本就招人的牙印,显得更明显了。像凶恶的野兽不知怜惜地啃食过花瓣的,留下飞溅的透明汁液。
林知言的指尖动了动。
但最后,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想要伸手的欲望,只是温柔地看着她。
“你真的搞错了,其实我先生对我很好……哎!”旋婳急匆匆地站起身,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,语气得很认真,但脸颊上的那枚牙印就像一个明晃晃的罪证,无可辩驳地驳倒她的一切言语,“不说这个,我先去给你找医药箱吧……”
一个懦弱的女人。林知言的脑海中几乎是立刻就出现了这句话。
一个普通的、懦弱的女人。符合那些人口中的“菟丝花”的称呼。一个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,在被暴力对待之后,甚至没有反抗的勇气。
她进了屋里找医药箱,林知言站起身,跟上了她的脚步。
目的地是书房。他很清楚这间屋的布置,一路跟随着她来到书房,只见偌大的房间里拉着窗帘,靠窗的地方架着一个一人高的画板,画板上是一副未完成的画,而地面散落着画笔和颜料。
寻常人或许察觉不到,但林知言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来自空气中未曾散去的血腥味。
这里也是那个男人施暴的场所之一吗?
只会发泄欲望的男人,只会依附男人的懦弱女人。弱小而丑陋,这是林知言最厌恶的那一类人。
但林知言很喜欢她。所以他决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。
“咦,我记得药箱放在这里……唔!找到了!”
旋婳从柜子里拖出药箱,忽然,身后打下一片阴影,沉沉地笼罩过来,把她的身形完全盖住了。
那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怖,能激活人类基因里被巨型野兽猎食的恐惧。旋婳怔怔地转过头。
林知言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……好奇怪。她迷迷糊糊地想,是角度和光线的原因吗?他的脸埋在阴影里,看不真切。唯有那双眼睛,灼灼地盯着她。
这样看着她的话……给人的感觉,就和她所认识的热心肠的林先生完全不一样了,完全变了一个人。从小狗变成了面目全非、难以辨认的野兽。
“……林先生?”
“夫人。”他突然正色,“你的丈夫对你这样不好,你就没有想过离婚吗?”
旋婳瞪大了眼睛。她坐在柜子边缘,因为对方的压迫感而下意识后仰,白皙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,脑后漆黑的发丝被蹭乱了。
“……什么?”
她像一只敏锐地嗅到了危机,却又因为不知道自身处境的小兽,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抖成了多可爱的样子,连肩膀都在可怜地颤抖,却又茫然地看着他,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。
这是林知言问的第三遍了。她在装傻?是觉得退让就能换来平静吗?
迟钝、懦弱、天真。
可悲的女人。他最讨厌的那一类人,也最爱的那一类人。
他讨厌他们迟钝的表情,天真的幻想……但他又是如此地享受着这些人的惊恐,像极度渴血的恶鬼,爱他们惊恐的表情逐渐凝固在脸上,温热的血液自皮肤下凝固,苍白爬上尸体……
一具具美丽的尸体,一朵朵美丽的花。
旋婳还坐在柜边,这无知的小兽还全然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。窗外的漏进来的一线光落在她的脸上,照得她那张茫然的脸无比纯洁,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