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岁二月, 梁漠会战,梁军取得大捷,声望大张, 后漠人重振旗鼓,两国交兵数次, 僵持不下, 是以开始讲和。
而在二十多年前, 其实两国之间也曾有过一场类似的战争。
当时先皇以为太子已殒,已打算另立新储君,父皇回京已党羽大失, 四面楚歌。
父皇没跟他讲过那段时日有如何艰难, 但怀雍曾从穆姑姑那儿听说过一二。
及到父皇终于初践国祚, 面对的却是一个国库空库、百业荒废的国家, 和对他虎视眈眈的几位血缘宗亲。
打?拿什么打?
这时, 北漠人提出了一个他们难以拒绝的提议。
他们愿意归还先皇父母的梓宫。
是的,当年梁朝皇室南渡时手忙脚乱,极其慌张,先皇把父母的梓宫都扔给了北漠追兵。
此事一直是先皇挂在心头的奇耻大辱。
天子建国, 宗庙为先。
如此, 父皇选择了议和,换来祖父母的衣冠还朝返宫和他本人在宗室大统上的更加严正。
代价是更加高昂的岁贡。
给了今年的, 都不知能不能给得起明年。
怀雍很敬佩年轻时的父皇,韬光养晦, 卧薪尝胆, 终于岁入倍增, 国库充盈, 至今日还有余钱可以招兵买马, 有望北复故土。
现如今,算得上是风水轮流转。
今年乱的是北漠皇室。
据怀雍所知,北漠皇帝的几个儿子已是兄弟阋墙,斗得不可开交,也是因此才使得势力混乱,难以支应边境战事。
这次在来之前,怀雍已经跟父皇商量好了所能达成的和谈结果。
一则要减少岁贡;二则在失去的土地上得到好处。
其中甘州是父皇点名交代的重点。
当年,北漠为了管理方便,找了个通敌背国、名为陈谦的前梁朝官员,扶持其为“大吴皇帝”,建都甘州,并逼迫南梁承认这个伪政。
那之后的十数年间,陈谦一直在配合北漠人配合北漠侵伐梁朝。
父皇早想要将此人置之于死地了。
……
怀雍掂忖之间,弓射比赛已决出了胜负。
两胜一败。
两胜是梁朝这边的。
拓拔弋称赞获胜的梁朝弓手是善射之人,并且要赏赐他们锦袍、犀带等带有有北漠色彩的华贵衣服首饰。
他说,既然是在他们北漠的土地上有他支持举办宴会,自然要尽东道主之谊。
此言一出,虽是梁朝使团获胜,原本浓重的获胜喜悦顿时消散了不少。
众人面色不善地注视着一行侍僮捧出金银财宝。
进门时侍僮不小心踉跄了下,几个金元宝滚落,底部赫然印有建京府的标志。
这混账东西!
饶是怀雍再劝告自己要心平气和,此时也不免气得肝疼。
直恨不得抽出剑来将拓拔弋当场大卸八块。
……
宴后下午。
怀雍拒绝了赫连夜和卢敬锡的阻拦,单独去见拓拔弋。
门外刁斗森严,两方人马拮抗相抵。
屋内。
屏退了侍者,只有他们俩在。
拓拔弋坐在地上拿一个钿鼓放在膝上把玩,敲得咚咚响地把玩了一会儿,突然靠近到怀雍身边,把巴掌大的小鼓塞给怀雍,说:“你们梁朝人似乎都擅音律,那你会不会节鼓?这是不是好鼓?”
这只小鼓鼓膛圆胖,鼓面微绷,用金璨璨的铜钉卯在漆红的槐木木身上。
怀雍不解,但还是随手敲了一段小调:“王爷何意?”
拓拔弋见他不感兴趣的样子,顿时也索然无味起来,随后继续为他介绍:“你看这个鼓面上的红莲花,可不是绘制上的。我曾有色艺双绝的梁人宠姬,皮肤像你一样雪腻丝滑。”
说到这,他低头抚摸起这块红痕,“她的背上天生有这个胎记,是我最喜欢她的地方。如今也不曾褪淡。似乎是因为她有极美的歌喉,我总觉得这只鼓敲出来的声音格外动听。”
拓拔弋说到第二句的时候怀雍已隐约猜到了什么,他觉得自己的猜想太可怕,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,祈祷拓拔弋只是在吓自己。
当彻底听完,怀雍恶狠狠打了个冷战,忍了忍,实在忍不住:“拓拔弋,你好恶毒。圣人云,人之初,性本善。为何独独漏了你?”
拓拔弋哈哈一笑:“我本来对这不感兴趣,只是看过他们这么玩。”
笑着笑着,冷不丁地说:“这都怪你,你知道吗?怀雍。”
“这三年多来,你留在我身上的旧伤时不时会作痛。”
“大夫说我的伤好了,应当不会疼了才是。可是我就是经常会感到痛,你说奇不奇怪?我还找了萨满,问他是不是你在我身上下了诅咒。”
“每次我一觉得疼得没法忍了,我就杀了人。杀梁朝人。专杀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