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静谧,裴林耳边却始终响着嗡嗡的噪音。他好像能听到星星眨眼和月亮捂脸的声音,晚风吹过每一片树叶的声音,手里仙女棒的灰烬一颗颗掉在地上的声音。
可那些声音都不真切,都是朦朦胧胧的。
唯一被裴林真切听进耳中的,只有身旁那人浅浅的呼吸声,一下一下拂过他的心脏。
江潮大概是走冷了,他把手掌放在裴林兜帽下面最暖和的那块地方。
裴林反而走热了。
身旁那人掌心的温度,快要把他厚厚的羽绒服都点着了。
裴林不自在地扭扭身体,小声说:“……你手好碍事。”
“我不觉得碍事,”江潮低低笑了一声,“我就放这儿舒服。”
说罢又低头看看:“你这仙女棒还舍不得扔?还要放回家留作纪念吗?”
裴林:“……”
他把仙女棒攥紧,又去瞪江潮:“对,做纪念。”
……其实只是因为专注沉浸在自己的小心事里,忘了扔。
他们相遇的这个地方离家并不远,两人慢吞吞走了好一会儿,很快便远远看到了小区门口。
裴林像是此时才回过神来,扭头问道:“哎,你这么早就回来了?烟花放完了吗?”
刚才那一点时间里,裴林几乎再听不到外界的其他声音,身后那轰隆的烟花声也都被他抛之脑后。
江潮说:“小的得给您送仙女棒,当然得早点回来,再晚点一根都没了。”
裴林小声说:“……我可没让你送。”
江潮乐了:“去年欧阳司放烟花的时候你刚录完节目出来,一路上眼睛一直盯着看。忘了?”
“哪有?”裴林恼怒道,“没有这回事!”
“有没有你自己知道。”江潮笑他。
片刻后又敛了笑意,低声道:“补上。”
普普通通的两个字,落在裴林心里,又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江潮说的这件事,连裴林自己都不太记得了,直到现在听到这话,才好像恍惚想起了这么一件事。
那个时候,他有这样期待地看着吗?裴林不记得了。或许有,或许没有,或许他只是在下班途中匆匆扫过一眼。
这一眼,又和其他许多事情一样,被江潮默默地记在了心里。
头顶的街灯和月光一起落在他们身上,黑夜里,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。
两人慢吞吞回到家中时,江潮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。
特殊的工作时间把他的生物钟搅得乱七八糟,晚上又喝了不少酒,现在酒意上来,思维更加混沌。
他脱掉外套,往卧室的小沙发上一瘫,懒洋洋地对裴林说:“你先去洗澡吧,我歇会儿。”
裴林出门前就洗过澡了,便说:“我简单冲一下就出来,很快哦!”
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,江潮已经闭上了眼睛,也不知道听没听见。
裴林不想耽误时间,快速地洗好了澡。穿好睡衣准备出来时,余光瞥见了江潮放在浴室里的须后水。
裴林的心里像长了小猫在挠人,抓得他心痒。他拿过那瓶须后水又试了试味道——
依然是平平无奇的柠檬香精味。
他抿着嘴唇,瞪了一会儿手里的瓶子,又把它揣进怀里,打算去问问江潮这味道到底为什么不对劲。
推开浴室门,却发现江潮已经睡着了。
他歪歪倒在沙发上,闭着眼睛,呼吸绵长。
裴林:“……”
他抓抓脸,转身重新把须后水放回去,小声嘀咕着:“真羡慕你这随时睡觉的本事……”
他又抹了一把头发,把淋湿的发丝重新擦干,轻手轻脚离开浴室。
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,微微弯下身子想要叫醒江潮。
毕竟还是冬天,这么和衣睡在沙发上实在太容易着凉。
他想推醒江潮,然而手刚搭上去,那人就醒了。
裴林正低着头看他,明明是心无旁骛的正常距离,反倒因为江潮的突然起身而猛地缩进。
柠檬香精的味道忽然间就好闻了。
裴林下意识地吸吸鼻子,脑袋发胀。他抓紧脖子上的毛巾,小声说:“我还以为你、你睡着了……”
话匣子一旦打开,再组织之后的语言就容易多了:“哦我想叫你起来别在这里睡哈哈哈哈哈。”
江潮说:“没有,我就是躺一会儿。”
裴林讷讷道:“哦……”
他没有再洗头发,只是冲澡的时候水花不可避免地还是溅到了发尾。
透明晶亮的水珠悄悄滴落,没入软绵绵的毛绒睡衣里。
江潮不知盯着哪儿看了一会儿,之后忽然抬起手,抓着裴林搭在脖子上的毛巾,轻轻擦着他露在外面的一小截锁骨。
“吹风机,”江潮慢慢说道,“我找到了,就放在桌子上,被纸压着了。”
那一点不甚明显的水渍被轻柔抹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