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在震荡。
逃窜至玉山深处的妖鬼感知到了一种本能带来的畏惧。
妖鬼之炁聚集成冲天巨浪, 自玉山山脚下缓慢而势不可挡地涌来。
“众妖鬼听令!玉面蜘蛛渊天已死,降魔派今后便由我妖鬼甲作统率!”
欲仙台遍地狼藉,降魔派妖鬼各自忙着逃命, 却又舍不得玉山内的金银财宝、玉石琳琅,一时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。
“都别乱!就算妖鬼墨麟打上来也没什么可怕的!只要我们团结起来!妖鬼墨麟顾忌着九幽百姓, 必定会给我们三分面子, 我们还有机会——”
“废什么话!”
一名妖鬼一脚将妖鬼甲作从玉座上踹了下去, 扛起他脚下玉座就跑。
还没跑出两步, 就被另一个身影撞飞。
“这是老子看上的!把东西给老子放下!”
“谁抢到就是谁的!”
“我去你大爷的!老子把你杀了就都是老子的了!”
大晁向九幽降魔派多年输送,这玉山的帷帐车服,厨膳滋味, 早就是侈汰无度,不逊于仙家世族。
妖鬼们你争我夺, 丑态毕露,以至于并未注意到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暴风雨前的湿闷窒息感。
就在喧闹声最激烈的一刻——
一切声音瞬时消失于耳,唯余一个低沉冷冽的嗓音毫无征兆地涌入脑海。
“御天下三十万六千馀神, 托名于彼, 万鬼宾伏, 奉行如律——”
“鬼律八卷·五列之四、十列之三、三列之七——甲作、祖明、方良,敕。”
这三名妖鬼脑中一片空白, 待眼前掠过一抹幽绿鬼火之时才反应过来。
传闻是真的。
妖鬼墨麟真的会呼名治鬼之术。
所以从前他没有率万鬼攻上玉山, 真的只是顾忌着那些被降魔派洗脑的九幽百姓。
而现在,阴山琉玉用一次鬼戏仙游祭, 撼动了降魔派在百姓心中的地位, 墨麟从前的所有顾虑全都不复存在——
曾经束缚妖鬼之主的枷锁, 被阴山琉玉解开了。
“虽然一直知道你们很弱。”
踏碎欲仙台穹顶的妖鬼之主两手覆着两名妖鬼的面庞, 将他们的头颅重重砸在地面之时。
那双酝酿着怒火的双眸, 紧盯着被他踩在脚下的甲作。
“但真正攻上玉山才发现,你们比我想象的,还要弱小得多。”
降魔派的妖鬼神色骇然地望着闯入他们阵地的绿衣妖鬼。
墨麟缓缓抬头,环顾四周。
“弱小到这种地步……竟然……还做着击败我就能与大晁世族二分天下的美梦……”
不知是讥讽多一些,还是愤怒多一些。
墨麟凝视着这些叫人恨不得挫骨扬灰的愚蠢同族,捏碎他们头颅的同时,眼中竟无一丝快意。
“还是说,就算抵御不了仙家世族也没关系?哪怕妖鬼再度沦为仙家世族的奴隶,你们这些愿意效忠仙家世族的妖鬼,也仍会是锦衣玉食的上等妖鬼,是吗?”
墨麟从脑浆与碎骨之中抽出手,挥拳落在脚底妖鬼的脸上。
他眉梢微扬,冰冷得毫无情绪的瞳孔定定瞧着他。
“想起来了吗?你要将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同族再送回去的地方,无色城里的那些人的拳头落在身上是什么滋味,这样能想起来吗?”
“说话。”
“回答我。”
一拳接着一拳。
没有任何术法,只是纯粹的暴力。
那名妖鬼早已昏死过去,说不出任何只言片语。
玉山上空,朝霞被染成浅淡的莹绿色。
前方有墨麟开路,巡游一天一夜的琉玉终于能够在神轿内阖目休息。
“……小姐,这是方伏藏缴获的无量海。”
朝暝将奄奄一息的玉面蜘蛛一路拖至琉玉面前。
气息尚未平稳的朝暝,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黑漆匣子。
盖子上凝着一片干涸的血迹,也不知是方伏藏那边留下的,还是朝暝沾上的血迹。
身旁一名擅医术的女使上前,扇闻后向琉玉颔首。
“没错,其中有一味价值千金的返魂香,要做无量海这一类药丸,绝对缺不了这个。”
琉玉重新盖好盖子递给朝暝。
她问:“方伏藏那边情况如何?”
“看他模样应该累得够呛,”朝暝诚实回答,“但他应该……还挺开心。”
说开心都有些保守了。
朝暝与方伏藏打照面的次数不多,大部分时候瞧他都是一副丧眉耷眼、瞌睡连天的模样。
但昨日见到方伏藏时,这男人难得眉目舒展,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,正屈腿坐在一片小土堆上吞云吐雾。
见朝暝盯着他脚下的脑袋,方伏藏解释了一句。
那是他曾经在九方家时的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