虹霜冷着脸, 在姜高宁不解的目光下撕开余既望剩下半边衣裳。
那用料金贵的华丽法衣早就不知怎么被毁得不成样子,又在不尽木林待了许久,被火雨烟气熏得发黑, 上面的防护术法几乎全部失效,很容易就被撕下来,于是所有人都瞧见了余既望半边身子都被木头取代, 脖子到右胸的部分甚至是堆砌在一起的不规则石块。
虹霜手掌按在他胸口, 感受到心脏的微弱动静。
至少心脏还在跳动, 至少他还是个修士, 这些保住了他一条命。
姜高宁惊呼出声:“这是什么情况?!”
人类的肝脏肢体被木头和石块替代, 此情此景, 几乎令虹霜一下子就想到了二十年前的故人。
雨夜里年幼的他跪坐在那人残破不堪的尸骨面前, 从心肺里烧出的怒火几乎要焚掉理智。
他想对着那具尸骨说些什么, 开口前本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窥探他,他便什么都没有说。
他的那位同乡一直认为是自己回来晚了才只救下虹霜一人, 几乎把虹霜当成了自己还活在这世上的唯一支柱。
那时失去了一切的虹霜也把对方当成兄长看待, 原本以为他们会相互扶持下去, 可那个同乡还没等到虹霜长大就永远诀别。
脱离不争门后, 虹霜将同乡的骨灰葬回故乡。
那座烟雨朦胧的小城已化作一片汪洋,再不复之前的模样。
虹霜暗自调查过同乡那次任务, 发觉是同乡的一位师弟嫉妒同乡的修行速度, 为了一己私欲调换了任务卷轴。
他自然没放过动手的人。
可他能杀得了在任务上动手脚的仙门弟子, 却始终没找到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替换人类的肢体, 令他的同乡活活痛死。
现在,追寻多年的线索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。
虹霜想, 不管是巧合还是谁有意为之, 他都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。
李昭明上前蹲下来, 按了按余既望那木头化的半边身体。
一点金色灵光从他指间弹出,循着木头蔓延到胸口,不知痛晕多久的青年半边身子猛地一颤,缓慢地睁开双眼。
“……姜高宁?”余既望的心口好似有火焰在灼烧,痛得他发昏,朦胧间瞧见怼上来的一张大脸,下意识往后缩了缩,却难以拖动自己沉重的身体。
他艰难地低头,瞧见自己被木头和石块占据的半边身体,逃出来之前的痛苦回忆涌上心头,他张嘴就喊:“姜高宁,不要信【】那个贱人,是她害了我大哥,她还要拿走我的肢体!”
虹霜急忙问道:“谁?谁把你变成这样的?”
“是【】,可恨,我以为她是来帮我的,她说过她是来帮我的!”
醒来之后逐渐涌上的痛楚令他表情扭曲,说出的话带着彻骨的恨意,“一定是她,我最后见到的人类就是她,是她把我变成这个样子,我大哥肯定也是她害的!”
姜高宁急了:“你嚎这么久,倒是说是谁啊?”
“就是【】啊,姜高宁你又不是不认识她,你耳聋吧!”余既望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,用更大的声音喊了回去。
虹霜听得分明,不是没有说,而是余既望的声音在提到某个名字时忽然消掉了。
他掐住不停叫嚷的余既望下巴,抬起来仔细观察他的舌头和嗓子,旋即松手:“别嚎了,你被下了术法,估计没办法说出是谁做的。”
看他表情怏怏,姜高宁一时也不敢开口。
李昭明安抚地拍拍虹霜的肩:“我瞧着这人还挺有活力,晕了这么久,醒来嗓门还能这么大,一时半会死不了。”
绝口不提他刚刚那一下几乎令余既望起死回生。
虹霜深吸一口气,说:“你不是说你要去找抹脸妖替你大哥报仇,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他从乾坤袋里取了件外衣,随手甩到余既望身上,“这么有精力,衣服能自己穿吧?”
“这种布料的衣服是哪家的,这么寒酸……你是谁?”余既望这才发现自己半边衣服都被撕得破破烂烂,猛地咳嗽几声,“喂姜高宁,你就这样看着我被别人折腾?你可是我大哥的好朋友!还不快来帮我教训他!”
他话说得相当理直气壮,姜高宁气笑了:“我是你大哥的朋友,又不是你的朋友,你哪来的底气对我指手画脚?”
“你!”
“就算是你大哥都不行。”姜高宁冷下脸,“再对阿虹大吼大叫,你就一辈子留在这里吧。”
余既望本能往后缩了缩,他看了看唯一认识的姜高宁黑沉面色,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个陌生人,为数不多的理智渐渐回笼。
他现在这个样子,只能指望姜高宁看在大哥面子上带他走,姜高宁要是心狠一点,他可真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,后面姜高宁的师弟师妹们更不可能开口为他说话。
这可是他出事以来第一次碰见活的人类!
“对、对不起,谢谢你的衣服。”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