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她的问话,顾无琢明显愣了一下。
温润如美玉的脸上神色凝固,情绪像是暴雨中落在地面的水,狂风吹过,卷着微光,波浪般层层浮动。
他无声静默许久,而后轻声道:“好。”
脚步声渐行渐远,听节奏和落地力道,主人应快乐非常。
顾无琢摇头失笑,而后笑容收敛。作为受邀一方,他置气般敲了敲虚弱到失去知觉的双腿,向后仰靠在椅背上,取出随身的瓷瓶,吃药。
他取来信纸,提笔写字,和手下联络。他以平稳且简短的言语,将唐书玉叛变伏诛之事告知,寄出信笺。
此后几日,林曦雾折遍梧桐镇的树枝,寻找所谓的法器。
练气的弟子还没有辟谷,需要靠丹药和进食维持活力,林曦雾原本是带着干粮,发现顾无琢主动包圆午餐后,每日会稳定地回客栈两次。等顾无琢能取下蒙眼白绫后,林曦雾数次撺掇一道儿用饭,既遂。
修道之人进食,只要晚上运功时调息得当,就能将吃下的杂质排出,只取净化。正如林曦雾日记所写:芷柔姑娘,做修士永远并不会吃胖,超幸福的。
林曦雾上蹿下跳摘树枝的时候,时梧闻收到顾无琢的传信,来到梧桐镇。
他打扮成凡间的书生模样,趁三名外院弟子都不在时,进入客栈。见到顾无琢,恭敬行礼后,每天不自觉紧紧皱起。
“书玉竟然做出这等事?”想起顾无琢在信中提及之事,时梧闻仍不敢相信,“怪不得当初各种排查,都寻不到那个叛徒,不曾想竟然是她。她必是受人蛊惑,才做下此等恶行。”
“难不成,先掌门遭袭之事,她也是同谋?”
顾无琢已然恢复平和情绪,安静地等时梧闻平静下来,思衬道:“不然。”
“我中毒之初,她也真心实意地照顾,寻找解读的方法。若那时她就有取而代之的想法,早就杀我了。必是后期受到影响,方才改变态度,动了杀心。”
“师尊曾与什么人接触过,此后再议。先让云月和慈光二位师叔回山,派人接替与其余各宗联络的弟子。掌门久居山中,许久不曾把目光放到山下,应该还不知道结界与阵法都变作何种模样。”
“至于沈林檎那边……”他抬指轻巧扶手,“正月十五时,弟子大多下山,选那日动手,也免得众人受惊。”
“外门与内门的结界需要加固,待那时速战速决,切勿伤及无辜。”
时梧闻来时,还在担心倘若顾无琢遭不住打击,无心正事,他们这群志在为先掌门报仇的修士该如何是好。看到顾无琢神色不变,仿佛没受半点影响,他的心总算放到肚子里。
有少主这样的人坐镇,简直像根定海神针,无论何事都是稳步推进,他只需完成自己手头的任务即可,完全不用紧张后续安排。
时梧闻从突逢惊变的恐慌中冷静下来,从怀中掏出一方精致木盒。
“对了,我还有一事要禀报。先前送来的信物,我已寻到它究竟是何物,但……”
时梧闻欲言又止,似是有点不忍。
顾无琢:“说吧。”
“是由修士灵髓炼化而成的一十三枚乾坤针,其上沾染了与少主同样的毒素。”时梧闻声音极低,“先掌门应当也中了那种毒,同样未曾寻到解药,最终导致毒入骨髓。许是想为你留下托底之法,用最后的力气凝练这套针组。”
“一枚长针为主针,十二短针为副,若是能刺入各处灵窍,存留在体内,能靠以毒攻毒之法,便能暂时抵消少主身上奇毒的症状。”
时梧闻眯起眼,有点说不下去。乾坤针和他使用的银针长度相似,可行针刺穴,须得掌握分寸,哪有将针全数没入体内的。
心中腹诽,嘴上没有多话,顾无琢探手示意时,立刻将木盒递上。
顾无琢接过针盒,打开。他双眸微眯,看到那和他小指长短相近的主针时,眸光轻微闪动,看不出喜恶。
“抵消症状……”顾无琢似是在自言自语,“能持续多久?”
时梧闻没想到他真的会动心,想去尝试:“如果按照凝练的灵力,少说也能支撑几百年,但我此前研究过,主针必须从背部热府刺入。针留体内,只需三年左右的时间,便有可能刺入心脉。到那时,必死无疑。”
“若是静养调理,少主少说还有十年无虞,用了此法,就是速死。”时梧闻皱紧眉头,和顾无琢说明白,免得他以为自己在有意阻止。
“十年,和,三年吗?”顾无琢手扶轮椅,屈指轻叩,嘴角弯起弧度,“听着并无区别。”
时梧闻:“哪有那么简单,你现在虽然行动不便,但处理完宗门之后,便不必如此操劳,静养之下,必然不止十年。银针入体,行走坐卧都会让它在体内移动,你到那时,恐怕连走一步都困难,谈何恢复如常。”
乾坤针唯一的好处,便是凝聚制造者的灵力,若是入体,短期内便可破境。时梧闻咬紧牙关不说,怕顾无琢听完之后愈发心动。
终究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