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怎么不可能?”林知言反问。
“不,如果是他的话……”旋婳抿唇,话到了嘴边,竟一时哑然。她擦药的动作慢慢地停下了,视线也无意识地落在空中,一种空茫出现在脸上。
然而林知言完全不为所动。从他的视角,得出这样的结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。之前警察们也怀疑过裴浩:一个偷窥女孩子的变态被杀了,死后还被摆出向她道歉的姿势,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,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的丈夫。
“你的丈夫很奇怪吧。”林知言状似无意地提起,“他监视你,囚禁你,他对你的占有欲那么强,这样的人,他能接受有人窥伺你吗?”
“……”
“这是作案动机。”他不紧不慢,语气里没有压迫感,但一字一句都直戳要害,“至于作案手法——他现在能站在这里而不是看守所,他应该有不在场证明吧?虽然我只从街坊邻居的嘴里听到过他的背景,但是……他可不是什么普通人,对吗?只要他一句话,应该多得是人想帮他——”
他没说完,双手合十,在话音结尾闭上眼合掌,发出“啪”地一声脆响。仿佛一掌拍在了旋婳的心脏上。
室内一时寂然。
林知言保持着和掌的动作,微微将右眼睁开一条缝。
眼角余光里,女孩手上的动作彻底停滞了。她捏着棉签,指尖攥得发白,蹲在地上,泛着粉的膝盖并拢,长发散落在睡裙上,小小的一只。
“你说过的事情,那些警察也说过。”她低着头,乌黑眼睫的颤动就特别明显,像是蝴蝶扇动翅膀,轻轻地在人心上扇过,“可是,没有证据,怎么能判断一个人是否做过呢?”
“他是你的丈夫,我不过是你刚认识一天的邻居。”林知言无奈地耸肩,“我不相信我也正常。”
说着,他蹲下身,蹲到了旋婳的面前。在旋婳还在愣神的时候,捏住她的指尖,手腕用力,棉签换了一个方向。
微凉的、黏糊糊的药膏蹭在了她的脸上,在糜红的牙印处抹开一片白。
他轻轻一笑,温热的鼻息扑在旋婳的脸上,俯下身来,唇瓣蹭过她的耳垂,留下湿润的印记:“我会找到证据的。”
只是证据的话……他有得是。
……
早春的天变得很快,早上还艳阳高照,下午就换成了阴沉的脸。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,空气中翻涌着潮湿的气息,连带着乌黑的阴云盖顶,任谁看了都知道,风雨欲来。
“滴滴……嘟……”
她挂掉裴浩的电话,打开手机的聊天软件,但没有看到新消息。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,她没什么朋友,唯一认识的几个画廊经理人都是裴浩给她找的,平常没事的时候,他们不会联系她。
她唯一的长期聊天对象就是‘克莱因蓝’。
裴浩也删去了他的联系方式。她和这位神秘的画家是在网络上因为画而结识的,现实中并没有见过面,所以失去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之后,她也找不到他了。
真是的……旋婳有些气鼓鼓地想,他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和住址,她却什么也不知道,太不公平了,他就不能主动来找她吗?
失去了交流的聊天框只是不能发消息了,但还能看,消息记录停留在上一次克莱因蓝给她发的消息。
【勃艮第红:我最近有一个新的构思,刚好可以用这一批颜料……】
【克莱因蓝:不用谢,我很期待你能用上我找到的颜料。那是它们和我的荣幸。】
颜料……颜料。色彩是画作最重要的部分,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。她习惯用最传统的技法和颜料,从矿物里提取颜色,朱砂、琥珀、孔雀石,这些都不算是什么稀罕的矿石,裴浩总有办法为她弄来最合适的颜色。
但旋婳现在正在画的是一幅人像,她用画笔勾勒出那位忧郁的女性,穿蓝裙的女人敞开衣襟,露出内里鲜红如血的心脏。画面中最重要的红色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颜料,但仅次于红的蓝色却还没有合适的颜色。
她想到了‘圣母蓝’,那是一种从青金石上提取出的群青色,常常用来绘制圣母的裙摆,价格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昂贵,稀少而珍贵,最重要的是,出产地兴都库什常年战乱,寻常人不可能轻易去到那里。
克莱因蓝寄来的,就是一批他亲自去兴都库什挑选的青金石,看到它们的第一眼,旋婳就认定了这是她想要的颜色。
但现在,那些颜色已经不能用了……
她的视线飘忽了一瞬,落在画板旁边的画箱上。画箱大开着,一大箱青金石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,像一个个排兵布阵后等候命令的士兵,光从表面看,也看不出什么异常,可是……
一个个杂乱的画面蹿进脑海,坚硬地咯着脊背的小石头、散落在地面又剐蹭着雪白肌肤的青色、被水声浇透了矿石……
无数的青色垒成小山,让人联想到西方故事里黄金垒成的恶龙巢穴,弓起的脊背蹭落了石子,刮出一丝血痕,留下痛和